柔软的角

捂上耳朵就能听到熔岩

【聂瑶】黄粱一梦

*新人第一次,是时候交党费了

*请大家帮我捉虫(想和大家一起玩!)

01

聂明玦在夜猎的时候遇到了一只不寻常的魔物。不过拇指大小却生着人的模样,此时正躺在他的木碗里,随着清亮的酒液一起一伏,粉白的小脸上染着两抹酡红。聂明玦捏着它的衣角轻轻地提了起来,用很小的力弹了一下它的额头。小东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,还没意识到自己处境地打了个哈欠,露出了几颗尖尖的虎牙。等它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捏着吊在半空中,慌里慌张地红了眼眶,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。它很努力地吸着通红的小鼻子,好久才让自己勉强能说出话来:“不要杀我....”

眼前人类修士的身影被泪水浸的有些模糊,他毫无反应只是捏着自己。魔物的山林广袤无际,它从没看过人类出现在这么深的密林,半晌,它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你....迷路了?”那高大修士才微微松了松手上的力道,不情愿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这不是件光彩的事,谁能想到堂堂聂家宗主竟在夜猎途中迷了路。魔物的森林比任何魔物更为狡诈强大,即使是聂家宗主一时半会也没法在它手下讨到上风。修士争伐魔物数百年来从没见过貌似人形的,更别提能口吐人言。何况这只魔物看起来是那么的弱小无辜,噙着泪水不住地发抖,却又不停地抬眼,带着胸有成竹的疑问扫过一眼后飞快地低头。聂明玦半是好奇半是好笑地盯着它,除了大小之外竟与人类并无二样,他很难想象这么一个柔弱的东西要怎么在凶险的森林里活下去。它已经等不及强调自己的命运了:“我可以带你出去,你不能杀我。”聂明玦把它放了回去,明明抖个不停却强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坐到地上。

“我该怎么相信你呢”

“我们不比你们人类,说过的话一定会尽力地做,再说...”它抬起头,讨好地笑着“您武艺高强,有什么魔物能逃离您的手掌心。”

“或许你说的不错”聂明玦直了直身子,手在腰侧摸索着“但是,谁不知道魔物心如蛇蝎,比最毒的蝮蛇更要恶毒,小心一点总是不错”

小小的魔物被装进了小小的收妖囊,它像人一样聪明,知道屈服于强大一方而不做无谓挣扎。

02

小小的袋子被挂在胸前,出奇意料地没有挣扎。

同魔物说的一样,这是一条路,路旁的树是深绿色的,深黑的枝条怪异地指向同一个方向,张牙舞爪的像是正在进食的魔物。风穿过树林,猎猎作响。太阳落下了,黑夜的巨人一点一点将森林拖进自己黑暗的怀抱。聂明玦猎到了一只灰兔,狩猎的技巧都是想通的。他把昏过去的兔子绑在树上,趁着尚且有一丝光亮,他得去旁边的树林找些柴火。

这里的树高大茂盛却死气沉沉,荫蔽着拒绝阳光。这里永远氤氲着水汽,湿软的烂泥一点点卸去他的力气。细小的树枝勾拽着他的皮肤和衣物,聂明玦只得用自己的刀劈去树枝,无奈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猎鬼刀居然沦落成了砍柴刀。劈下的树枝无一例外的覆着湿气,黑色的树皮上长着青绿的藓或霉。一支荆条长长地刺向他的胸口,他迅速侧身,反手斩断了试图调转方向的荆条。更多的荆条围了上来,蓄势待发就像草丛中埋伏已久的毒蛇。魔物的森林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,长期狩猎练就的身手使他轻松躲过了所有荆条,循着空隙直直地砍进了荆条的末端,不管是什么,聂明玦都能让它乖乖变回烧火用的木柴。随着压下刀时清脆的开裂声,所有的荆条扭曲着掉回地上。

聂明玦挑了几根能用的木头,回到了路旁。该问问这是什么东西,他想着,摸了摸颈上挂着的布囊。什么都没有,绳子已经断了。聂明玦并不意外魔物会逃的无影无踪,当务之急是生火。魔物就是魔物,对魔物手下留情的自己无疑是愚蠢的。像是知道了他在想什么,胸前的衣服被什么踢扯着,然后冒出了一个小小的头。“我说过了,我会尽力帮你带路的”它得意地眯起眼睛“我是金光瑶,还有,那只兔子救过我的命,还请您放了它”

03

没有了收妖囊束缚的金光瑶舒舒服服地坐在聂明玦的肩上。说是魔物又没有魔物身上狠戾的气息,说有人形却又比人漂亮不少。借着它的指引,聂明玦躲过了森林中形形色色的危难,虽然有的诡计实在是可怕,就连修士也很少会用这么残忍的方法,似乎那些魔物不是它的同类一样。“它们挡了我们的路,别无他法。”金光瑶从来是这么说,说不上特别高兴也说不上特别难过。聂明玦从来厌恶卑劣的手段,如果是其他修士他也许早就将对方打倒在地。也许是有求于金光瑶或者这讨喜的小家伙他实在没法下杀手,虽然嘴里说着要杀了它却一次也没动过手。他似乎越来越无所谓金光瑶的身份,有意无意模糊修士理应斩妖除魔的职责,就连练刀时都会指点指点旁边跟着比划的金光瑶,看它红着小脸吃力地挥着小小的木棍。这样弱小的魔物怎么在森林里活下来呢?他时常想着。大多数时候金光瑶会窝在聂明玦胸前,探出半个身子叽叽喳喳个不停。它摸准聂明玦没理由对它做什么,甚至壮着胆子让他讲讲人类的故事。

越来越稀疏的树和越来越广阔的天空告示着密林的出口已越来越近,无需金光瑶指路,聂明玦也能找到下山的路。

“快到了!”金光瑶指着一口泉,小小的脸上堆满了兴奋的笑。在这污秽的森林里竟有这样的泉,湛蓝的泉水从泉眼汩汩流出,池中的泉水跃动着金光,似乎只要看一眼就能让人获得永远的快乐,若能喝上一口便能摆脱人间疾苦....希望,幸福,活力,美丽...似乎一切美好的东西都被盛在里头。

金光瑶爬上他的肩耳语,声线因为激动微微颤抖:“只要你能挤出几滴血,几滴血,你就能离开魔物的山林,回到洒满阳光的人间去。”几日来的信任让聂明玦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自己的手掌,血珠落入了池中,在美丽的蔚蓝中开出了几朵血红的花,血水被池水冲淡,被拉成了细细的血线血丝,最后完全消失在蓝色中。

水面沸腾了。几只长脚的巨兽浮上了水面,它们有漆黑坚硬的铠甲,紫黑的利爪上甚至有几根钢针似的硬毛。树木窸窸窣窣地低语着,含糊的呢喃着最刻毒的咒骂。不过区区人类,如何敢用血管中肮脏腐臭的血玷污至美之物,他注定留在山林中,成为树木的养料,为自己的无礼付出代价。而那吐着芯子的小蛇早已躲回了衣物中。

然而那巨兽再厉害也只是魔物,而修士偏偏知晓上千种克制魔物的方法。庞然大物倒在地上,从断裂处流出深黑深蓝的血。聂明玦摸摸胸口,他有点担心金光瑶在刚刚的激斗中被甩出去或被符咒所伤。他一靠近,那小小的温热的东西颤抖着一下抓住了他的手。“没事了”对付金光瑶,聂明玦总是有些力不从心的无奈。这小东西狡猾可爱,没什么可夸却也凶不起来,老谋深算却也不会牵连无辜,虽然手段确实难看了点。

它探出头,朝着地上的尸体望了望,然后跳下来,趴在地上舔舐着尸体下的血泊。良久才抬起头,满足地抹了抹脸。“我毕竟是魔物,以新鲜的血肉为食,这也是生存的手段,在这个残酷的森林。谁能斥责恶狼猎捕绵羊的本性呢?修士猎捕魔物,而魔物又猎食百姓”它盯着聂明玦的眼睛,讨好地笑了笑“我也只是想活下去。”

04

淌过泉水,已能看到人类的城镇。聂明玦不由得加快了脚步,他已能隐约看见袅袅炊烟和飘扬的酒旗。他不会杀掉金光瑶,但他也不会让金光瑶踏入人类的城镇。魔物同修士终究是两路人,况且金光瑶本性邪恶又生啖血肉,向来容不下一点罪恶的聂明玦能放走金光瑶就已是奇迹。把它捏出来,放在树上再快步离开,聂明玦一直在盘算着这件事,他擦拭着刀刃,心事重重的脸倒映在刀面上。但同之前一样,他只是默默地赶路。

他们终于走到了山下。一条从未出现过的河横在了前面,不可思议的河在魔物的山林出现想必还是正常的,所有的不合理都是可以解释的。聂明玦几乎能听到人们的说笑声集市的叫卖声,可那斜斜炊烟和飘飘红旗还是朦朦胧胧远远地立在黛色的水烟后。

聂明玦踏进了河中,河水很深,才下岸就已淹到了他的脖子。水流温柔地把他拉向河底,他不得不抓住岸边的茅草,竟是一步都不得向前。他突然想到了胸前窝着的金光瑶,这么深的水....他把手伸到胸前,衣物彼此间浸湿了紧贴在一起,中间没有那个小小的身影。

他有些慌张地四处张望,却看到了泅水渡河的少年,河水只到他的腰际。少年转过了头,清秀白净的脸还带着稚气。金光瑶站在河中间,不知何时已是正常人类的大小。他面无表情地站着,不似平时那样眉眼弯弯轻抿着嘴的讨喜模样。

“我骗了你,你大可痛骂我。”他平静地说着,好像这是无关痛痒的故事,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地一笔带过。他平静地望着聂明玦,既不十分欣喜也不十分难过。

“你滴了血在泉中,你将作为魔物替我留在山林,而我,将作为人类,替你活在外面”他补充道“等价交换,这十分公平,我大可道歉,只不过毫无意义。”

“不管在哪里,聂明玦,你都是我的绊脚石,脸上永远挂着无聊又自以为是的正直。山林里,明明我的计策方便管用,你却嫌它们卑鄙嗤之以鼻。山林外,明明我只是想往上爬,人们需要的是能干的家主而不是漂亮的花瓶。你却三番五次地挡在我的路上。”

“当然,你出生就拥有了一切,你不知道.....你没资格要求我遵守你的正义...”

“所以,别用那种眼神看我,我不是你延伸正义的救助对象。”

“在山林外,你可几次想要杀掉我。你总是认为正义可以解决一切,但有光就有影,有明就有暗,你无法拯救所有人,甚至无法拯救你自己。你施舍着自己的无知,你总想杀了我却迟迟不动手,你活该。”

“你正直我却卑劣,你刚正不阿我则四处阿曰奉承,为了向上,我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放过。我是堂堂仙尊,而你却成为了一粒过往的尘埃。本就生长在深海中的鱼你却要它浮到水面,本是荒野中的独狼你却要它做一条看门狗。我只遵从自己的野心,而你却要我驯服。”

“不管怎样,你还是输了。你这次甚至没有怀疑我。”他傲慢地笑了“魔物的山林从来不缺邪恶痛苦,不管是作为魔物活下去还是死在这,没有哪个埋骨之地更适合正直的你了,大哥。我只是想活下去。”

“你真的觉得我没有发现吗?”聂明玦抬起脸,不是愤怒而是悲哀。

“孟瑶....”

佛曾降下蛛丝希望能将罪人拉离地狱烈火,而罪人眼里只有光辉的彼岸却看不到小小的自己。

只有自己可以拯救自己,没有人能做莲花池中优哉游哉的金鱼。

周围一切都消失了,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,金光瑶直直下坠,没有风和参照物,他只是在下落,缓缓地落下。

像一滴划过眼角的泪水。

05

他在柔软的怀抱中睁开眼睛,他看到了自己的母亲,抱着他轻轻唱着摇篮曲。

他斩下了温若寒的首级,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,凝固在他的剑上。

我要站在高处,站在巅峰,我要俯视的视角,狠狠地把一切踩在脚底。

我要拿到的东西是由血浇灌而成的,所在的位置是由层层尸体垒起来的,等价交换,这很公平。我不在乎,无论是用我的血还是他人的血。胜者只能有一个,而败者必须是地里的死者,游戏规则只有这么一条,要么胜,要么死。

胜利,超越,征服然后支配。

他跌在台阶下,狼狈地在地上捡着帽子抬起头想挤出一个笑脸。台上的人带着亘古的冷酷和愤怒。

“娼妓之子”

为什么是你。

不要这样看我。

06

金光瑶在自己的密室中醒来,只有他自己。长桌上还放着一个人头,血迹尚未干涸,瞪着眼睛怒视着金光瑶。

他用符纸贴住聂明玦的脸,一圈一圈,封的严严实实。聂明玦留给他什么了呢,恐怕只有恐怖吧,甚至在这时他还会不住地发抖。四周是固态的黑暗,撕拉符纸的声音,颤抖的呼吸声。贴上再揭开,像是撕去一块还未愈合的创疤后粉色嫩肉渗出的血珠。

密室里只有他一个人,什么都没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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